我经常出差,不管多晚,总要找地方吃夜宵。有时候会到郊区,去当地出租车司机认为很有特色的地方,诸如大排档之类;有的时候是到海湖边,到南通的海滨吃黄花鱼,到舟山去吃新鲜的带鱼,去太湖船上吃虾,去洞庭湖边上吃煮鱼,去大理洱海吃无污染的草鱼,去长江边上吃回头鱼,去天目湖吃砂锅鲍鱼汤。除了吃新鲜的鱼,还可以到各地吃不同做法的特色鱼。总之,我最爱吃的不是饭店里的招牌菜,而是当地有民间特色的菜品,通过不同地方的比较,我觉得南北饮食文化的差异还是蛮大的,而且饮食文化对地方的其他方面都有影响。
气候与地域差异
饮食文化直接影响到人的特征表现,比如江南的饮食很精致,而东北非常粗犷,除了像猪肉炖粉条、乱炖之外,还有酸菜白肉、萝卜粉丝汤之类的。这种饮食特色与当地人的性格似乎一脉相承。北京没有自己的主菜系,但更趋向于周边那些菜系,像东北的、山东的、内蒙的、河北的或者是西北的那些吃法,对北京的影响非常大。
江南的菜做得细致,那边的男人也很细腻,做事比较认真,比较顾家,肯做家务事。这种文化能影响到产品的销售。比如这个人比较细腻,对东西就讲究细,不喜欢太粗糙,有些东西他们是排斥的,是不吃的,有些东西必须做到某种程度才吃。江南那里讲究清爽的味道,比如一盘菜上来,有青椒和竹笋,那么这盘菜的味道一定是青椒是青椒,竹笋是竹笋,两种味道你吃的时候能分出来;东北菜则会把味道炖在一起,让你分不出来。上海的菜要放糖,这个糖味也一定要吃出来,而北方也放糖,但要和菜味搅和在一起,让你吃不出来。上海的包子里面的馅儿,也是分得很清楚,不仅让你看得清楚,味道分得也很清楚。所有的东西都分清楚,这就是上海人的特点。江浙一带和上海也有区别,比如,杭州的菜做得就非常细腻,他们比上海菜要细得多,所不同的是,他们菜的味道没有上海菜的味道分得那么清楚,也就是说杭州人做事只是形式上细,而内容上却没有上海人细致。南京则不同,形式上比杭州要稍微粗糙一点,但内容上比杭州要细得多。这些都是与江南水乡的人文环境有关系的。
我讲饮食,并不是要讲吃法,而是借此表现他们的文化。比如说到重庆,去餐馆买熬好的牛油时你必须在那儿吃饭,他才卖给你,你把牛油拿回家可以自己吃火锅,味道非常浓郁。在北方是买不到这种东西的。北方的味精放进锅里面的时候,有些味道是不对的,只有到成都你才能买到粮食做的味精。拿这种味精放在香油调料里面吃火锅味道很香,完全是重庆火锅的味道。你吃的时候感觉跟平时吃的不一样,都是那味精在起作用。所以我每次去重庆或成都都要在那儿买味精带回家。
很多人说喜欢吃四川辣椒,其实现在四川餐馆里的不一定是当地的辣椒。他们去湖北、湖南包整个村子所种植的辣椒。现在北京的一些四川馆子,必须提前一年到这些村子去定购辣椒。一个品种在长江流域的各省都在种,所以我们现在吃的不只是四川的辣椒。
各地的饮食是有很大差异的,有的甚至很奇妙。比如说,到汕头去吃鱼丸,那里的鱼丸是用整块肉拿棒子敲出来的。有鱼肉,有牛肉,什么肉都可以做,丸子的品种很多,到自由市场就可以看到有人“梆梆”地拿着棒子在敲的场景。有很多名店都在郊区。汕头通往朝阳的路上和去机场的路两旁的村子里就有很多名店。到那些名店里看到屋子中间有一个大案子,这边坐一排人,那边坐一排人,把整扇的肉往中间一放,两边的人就拿着棒子敲。做出来的丸子煮熟后都可以在地上弹起来,因为他们不用菜刀,没把肉筋剁断。所以汕头这一带的鱼丸很有名。但实际上我在汕头感受最深的还不是鱼丸,最酷的是吃打边炉。在汕头有好几种边炉可以打。比较有特色的一个是涮王八,就是甲鱼,再一个是涮蛇。涮蛇的调料比较特殊,是豆腐乳和蒜茸辣酱,然后再放些剁碎的南方泡的大头菜。后来涮蛇发展到了广州,主要在广州郊区,90年代末涮蛇最流行的时候,顺着广州大道一直往番禺走,一直到祁福新村,有一二十个大的汕头蛇庄。后来涮蛇开始衰落,广东人就吃驴,吃猫。那时涮驴肉的饭馆门口就拴一头驴,其实到里面吃的是速冻驴肉。就跟北京郊区似的,说吃野猪,你问他,这野猪是正宗的吗?回答一定是正宗的,并说,这肉来的时候还盖着章呢。其实很多都是冒充的,是经过调料处理后才有点正宗的味道。
说到涮品,一定要说狗肉。吃狗肉最好吃的地方一个是汕头的狗肉边炉,一个是昆明的狗肉火锅。这两个地方都是先把狗肉酱熟了,只是薰香的方法有区别。汕头讲究汤料的味道,就是把已经酱好的狗肉放到放好调补料的老汤中,然后直接吃,也可以蘸调料吃;而昆明的蘸料不如汕头的浓郁,却多了几分辣味。到朝鲜族自治州,那有狗肉一条街,辣味绝对跟湖南的辣是不一样的,跟江西的辣也不一样。到了贵州又不一样,贵州的干锅、狗肉都有其地方特色。
我们从当地的口味里面产生不同的感受,这好像都跟当地的腐乳有关系,所以我到各地都要买当地的腐乳。北京有臭豆腐,王致和的酱豆腐,各种都有,在超市里卖的就有十七八种。到了外地,会看到很多地方性的腐乳,味道又不一样,比如说白菜腐乳、芹菜腐乳,还有一些青菜腐乳。到了云南除了以上几种腐乳之外,还有其他一些腐乳,这些腐乳可以作为煲汤料,也可作为他们涮锅的调料。云南的辣汤不像广东用清汤蘸辣酱,他们是辣汤蘸辣酱,所以不同的腐乳和香油调制的方式就会有区别。四川的辣汤是调料和油熬,而云南的辣汤是用几种中药材加辣椒直接煲出来的。由此可见各地的饮食都带有各自的文化特色。
文化与习惯差异
说到饮食一定会联想到酒,饮食跟酒有很密切的关系。中国的酒有四种划分标准,有以山西汾酒为代表的清香型酒;以四川五粮液为代表的浓香型酒;以贵州茅台为代表的酱香型酒;以陕西西凤为代表的兼香型酒。也就是说谁要做酒就必须符合这四种之一,各种牌子的白酒不是倾向于这个就是倾向于那个,因为不符合指标就无法上市。所以说中国有四大名酒,这四大名酒就产生了酒文化。
说到酒和餐饮的关系,举个例子,在文革以前北京西单那儿有一家四川餐馆,当时能够到那儿吃饭的人少之又少,只有有钱人家才去得起。而现在北京四川餐馆已经遍地都是,因为改革开放后人民生活富裕了,很多区域的文化迅速地融合,餐饮文化的融合体现得更加直接和具体。那时候全国的酒都做浓香型的,这有两种原因:第一,它的酿造成本非常低;第二,它与川菜的普及有很大关系,人们吃四川麻辣的时候,一般都喝浓香型酒。现在北京每一个餐馆都可能有川菜,川菜味比较浓重,会把人的口味吊起来,喝浓香型酒更加适口。以前清香型酒普及,是因为皇宫里面吃的是很清淡的北方口味菜,喝清香型酒更舒服,而现在大家喝清香型酒觉得没味儿,是因为饮食的口味重了。在上海或者江南一带,大家的口味都非常淡,喝酒都是以黄酒为主,因为黄酒是闷口的,不会迅速辣口,带后劲,那里的人吃饭喝这个顺口。因此说,我们的饮食带动了酒,各区域的饮食文化改变了人们喝酒的习惯。
在80年代市场营销行为的作用也使酒文化发生了转变。当时四大名酒的价格都差不多,都是十几元钱,而“五粮液”率先开始提价,和其他酒拉开了价格空间。当时人们挣钱都比较少,提价行为对很多人来说是很难接受的。其他的酒厂也改变了策略,山西的“汾酒”就打出了一个口号,称其生产的是“让广大工农兵都喝得起的好酒”,摆明要用低价策略和对手竞争,但这个策略等于是放弃了市场定位。那个时候,平时总喝酒的人主要是企业的业务人员,不喝酒就别想谈成生意,而到饭馆点酒,一定要点最贵的才行,显得有品位、有诚意嘛。于是“五粮液”就成为餐饮中最受欢迎的酒。随着市场的发展,其他酒厂的利润越来越低,也酝酿着提价,但这时候时机已经错过了,老百姓不买账,认为你一个十几元的酒怎能和五粮液一个价格呢?这样,市场空间就已经被挤压掉了。加之浓香型酒基因其工艺手法造成的成本优势,使其他酒的利润空间就更小了。北京的“二锅头”以前使用的是清香型的酒基,由于成本问题,现在也转向四川去购买浓香型酒基,而北京的消费者已经从情感上接受了“二锅头”,产品已经变得不再那么重要了,口感略有变化根本就没有关系。以上就是要告诉大家,其实酒和餐饮一样,被普及有必然,也有偶然。